一、初识乐器
我是李金柱,现62岁,老家平顶山。我最初接触笛子是在11岁左右,在村中胡同口,两边摆有大石板,一棵大榆树下是乡邻们吃饭、聊天的聚会场所之一。忽有一天,有人拿了支笛子来,大家都感到新鲜好奇争着把玩试吹。我试吹了几次后也吹响了,觉得很好玩——对于孩子来说,任何新奇东西都是好玩的吧。后来慢慢的也会正式双手持笛按音孔了,但不懂谱,吹不出什么乐句或旋律,只是乱响而已。
不久之后,妈妈带我们回唐山姥姥家。舅舅们懂些乐理,教我笛子上的音位音阶,但仍不会吹歌曲。后来到表姐家,她见我喜欢笛子只是乱吹当玩具就教我吹歌。我就问她《东方红》的谱子,她唱一句谱,我就在笛子上摸索音位吹一句,这样一句跟一句的学,就这样学完了第一首完整的歌,其喜悦之情不可言喻!后又学吹《社会主义好》,她只唱出了前两句,后来的几句是不会了,还是没时间教,我记不清了,但只记得自己急不可耐的在笛子上摸索着往下接,我也会唱这首歌,但是只会歌词不知乐谱。后来我按其旋律把后边的一句一句全摸出来了,当时心里有了很大的成就感。再后来记得是《打靶归来》,因为歌词中夹杂有两句乐谱,后来就让舅舅找到这歌的谱子而学会了。其后源源不断的有更多的歌曲学会吹了。
从唐山回来后就经常到处吹笛玩了,但仍不会“开歌”——即把不会唱的生歌新歌按乐谱唱或吹奏出来,那需要知道“节拍”——即每个音符的长短时值。正巧当时村里有个回乡高中生,我叫他玉振哥,他懂乐理,会识谱,也会些乐器,他自己动手用癞蛤蟆皮和粗竹筒做了一把二胡。具体制作过程我没记清,当时也不在意。只记得做好后就在一起合奏,很高兴的常在一起玩。我也很喜欢那把二胡,慢慢的跟他学会了识谱和拉二胡。
图一 服务对象11岁时在唐山的照片
有时,他和其他爱好者邀请了一群打锣鼓唱戏的,一起伴奏戏曲唱段,就更热闹了,也放开了眼界,接触熟悉了地方戏。
三、初次登台,双腿发抖
一次跟玉振哥参加文艺演出,当时似乎节目有点少,他想让我上去演个笛子独奏,平常都是合奏或者给人伴奏,从来没上台独奏过,所以第一次反应是“我不敢,我不上”,双腿开始发抖,控制不住,好一阵子才渐止,最后也没上。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就上台独奏了,也不怕不抖了——那也是我一生中唯一的一次体验和现象。之后在学校当着全校同学的面,我都可以轻松自然的演出,并在几个中学都演出过,我的笛子独奏大受欢迎,与别的单位比赛节目时还多次返场,一再谢幕,要把家底掏空了,可谓是大出风头。
四、人生无悔
我十三四岁时正值文化大革命,到处组织毛泽东思想宣传队,我们是当然的参加者。除了乐器伴奏外,玉振哥还带我学打快板,表演节目数来宝,我还朗诵过“伟大的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说:我们的共产党和共产党所领导的八路军、新四军是人民的队伍...”当时有好多大城市来的知识青年还夸我普通话说得不错。
图二 服务对象中学时的成绩单
五、考上杂技团
将初中毕业时,商丘杂技团转调到平顶山,人员不齐了有去有留的。所以乐队缺人了,就到各中学招会乐器的学生。我当时一考就考上了,像我这种水平已会吹独奏曲,基本上跟唱片上差不多了,而唱片上的曲子当属国家级水平了,所以在考生当中实属最好的。再后来,高中、大学自然也就不上了,虽然要上也没什么困难。我妈作为城市人思想观念也比较开明,对我的爱好选择从不干涉。但我爸是农村的,他又死得早。农村比较闭塞,人文环境也不如城市。我在唐山学会了看长篇小说,学会了乐器。我认为这是文化文艺上最重要的两件事。
国家团体当时都是公演不收费,国家拨款发工资,我们学员一开始每月才21元,以后年年长一点。杂技团不久之后又转到郑州。我外出演出到过不少地方:安徽金寨、武汉、上海、杭州、镇江等,转一大圈,各处演出场次多少不等,依售票情况而定。由于文化文学上造诣好,我的思想觉悟就一直比较高,别人在我眼里就显得低俗。比如许多演员听说要给领导演出或者有大人物来看演出,就特别卖力争着上场,一到平常或下乡演出就推托、装病、请假,特别是有出国演出任务时,更是有人撕破脸皮的竞争。有人节目被去掉了,甚至拿着刀去找领导理论,还有炊事员也想跟着出国,真是令人可笑。他们的确不愧是“庸人”、“俗人”。更可叹的是领导也好不到哪去,平常下乡演出让队长、副团长带队,但出国演出就要自己带队了,以致引起领导之间的竞争、纠纷,甚至散伙!为了名利不要脸面,真够可以的。因名额有限,乐队自然去不了。而我早就看的很开,自知比他们觉悟都高,无论到哪演出都一样,不管是城市、农村、部队、学校,都努力伴奏,对得起良心,对得起观众。文化大革命期间,到部队慰问演出“军民联欢”,“军民鱼水情”,那时文艺团体地位很高。实际上,团体成员的思想觉悟,文化水平都很低。我们原是个民乐队,改革开放后开始改西洋轻音乐队,那时港台歌曲传过来,《跟着感觉走》、《搭错车》等很流行。我们到舞场去伴奏,有些曲子没谱,乐队就让我去记录。我改吹长笛,因有笛子基础,很快就掌握了。听音记谱是个本事,有人搞了一辈子音乐也不一定能做到。我在火车站一个酒吧伴奏时,因有不少人吸烟,我怕闻到烟味有害健康就不去了,情愿不挣那份外快。
图五 服务对象21岁时去开封龙亭表演时拍的照片
图六 服务对象去杭州外出表演时拍摄的照片
六、离开杂技团,生活依然丰富
我在杂技团工作了十七年,后来改革之后,团体就只剩下豫剧团、杂技团、曲剧团,但是为减少开支杂技团乐队解散了,我被分配到汽车站做检票员,但我嫌工作太没意思,就不干了去自谋生路,出去打打零工或者到剧团临时帮忙,有剧团请我去长期演出,我给拒绝了,以前在杂技团工作了十几年,现在再干以前的工作,没太多新鲜感,我个人还是比较喜欢自由的生活。我后来还去过武术院、招待所,在酒店演奏过乐器。我丰富的阅历,给与了我多彩的生活。我交际不是很广,都是拉二胡的同事别人找他帮忙,他再打电话叫着我一块去演出,帮过几回忙之后,他们都知道我拉二胡水平很高,都叫我高手,联系帮忙的机会也就多了些。但我并不想加入他们干职业的,因为我对地方戏兴趣不大。
我喜欢的曲子很多,兴趣广泛而高雅,器乐曲、交响乐,很多乐手都拉不了,因为升降音、半音很多。地方戏曲、京剧我也都能拉,但我拉的一些曲子他们就不一定能拉。人的天赋很不一样,有些同事虽很刻苦用功,但水平还是上不去。音准是民乐的一个大难题,天分差是一方面,关键还在于人的听力、耳音,这还跟人的身体素质、生理因素有关联,越健康的人耳音和听力也就越好,很多人不懂得这一点。只知在业务上苦练,却不知其实“功夫在诗外”。
团里有演员自办杂技学校,演出队的多次让我去帮忙教文化课、音乐课或辅助教练管理员,报酬自然少不了,但我还是推掉了,因为年龄大了想轻松些,钱是挣不完的,门路也多的很,可我又不需要,我也不想买车。不过我吃了几年低保,是国家的优待照顾吧。
图八 服务对象自制的笛子
七、感叹人生,各有天命
近年来,我演出机会也不多,去年有个豫剧团找人帮忙,同事找我一起去东区。不到一星期,给了一千多块钱。有机会就挣,没机会就算了,我一向不喜欢积极主动,因为我的观念是:
我常年锻炼身体,几十年坚持冷水浴,打篮球、羽毛球、乒乓球、单双杠等,文化生活、体育生活、音乐生活、科技生活等都不缺乏。至于爱情婚姻,小事一桩;天伦不乐?无可奈何。心灵寂寞?不算什么。有人轰轰烈烈的在战场上丧命,有人平平淡淡麻将桌边过一生。上天造人很奇妙,长相、性格、爱好、观念、能力都不一样,这才丰富多彩了!社会就复杂在这里,人生短短几十年,很多亲人朋友都没有了人生苦短,再感叹也没用,人各有命,各自珍惜好自为之吧!
图九 服务对象邀请社工一起看自己年轻时候的相册集
结语:感谢项目中的服务对象将他们如此宝贵的记忆捐赠出来与大家分享,我们相信唯有生命可以影响生命,也唯有生命可以转化生命。接下来,还会有更多精彩的内容呈现,敬请期待吧!
(注:本文中所有照片和内容的呈现,均经服务对象同意)